叁： 我在多產的舞蹈工作中排除萬難
在灣仔的麗的舊有電視大廈在年一九六八年尾，遷往九龍廣播道新建的香港麗的電視廣播大廈，公司各部門的環境改善了，實力也增加了。舞蹈組的陣容也擴大了，聘請了一對菲律賓夫婦共同編導時代流行舞，還帶來三位菲律賓女舞蹈員；郭世毅上任後也同時帶了二個自己的學生進入舞蹈組，男的叫王中秋，他是跳蝙蝠俠助手角色的小夥子，王中秋也和我們早期四位芭蕾舞者一樣，十六，十七歲才開始學芭蕾舞，每星期接受一至二小時的業餘訓練，在蝙蝠俠的排練中，我發現他第一次學習表演舞，接受力就已非常強，身裁骨格比例非常好，很有潛質，前途無可限量。唯一的缺點就是動作女性化，為何會這樣，我也不明白？改正他後，第一次上鏡就表現出色，他將會是舞蹈界之表表者。
另外一個女的叫何寶儀，也是跟郭世毅進舞蹈組的。舞蹈組在郭世毅上任之前，主要的舞蹈演員有何貴林，劉佩雄，梁庭錦，鄭鵬，葉麗，梁淑儀，李蘭蘭，唐晶等，他們都是跟隨原負責舞蹈編導的梁漱華進入電視臺的，他們在麗的工作也不久，梁漱華告訴我她是從國內來的，在朝鮮戰爭時期曾工作於國內的朝鮮歌舞團。我們因共事而認識，一見如故。小時候，我家裡就安裝有麗的電視，那時候，麗的電視是全港唯一的電視台，當然是英資的了，而且在英國總部也設有電視頻度。我從多方面瞭解到她是第一位電視臺全職的舞蹈編導。但我們彼此間不知不覺的有了些微的顧忌和隔膜，或許是因為我每天都呆在辦公室，她以為我是郭世毅的從屬。我有不得不留在舞蹈組辦工室的苦衷，但是她不知道，我也不便向她說明，生怕搞出事端！久而久之，部份舞蹈藝員都叫我做「副主任」，這個稱呼具有很大的諷刺意味。
劉兆銘和我只有在星期二及星期四，在他返麗的工作時才見面，我們在電視台的餐廳午饍，或飲下午茶。很愜意，談天說地，輕鬆愉快。除了話家常外，舞蹈與工作更不在話下。他第二次再找我拍「 浪子佳人 」電影中的舞蹈片段。「 浪子佳人 」又是和蕭芳芳一起拍攝舞蹈，這次還有他弟弟劉兆霖，亦來參加舞蹈拍攝。劉兆霖的舞技不錯而且很好，但他在舞蹈界中非常低調，也很少參與。真是浪費了他這麽的人材，這個現象使我覺得很奇怪和不解，卻不便多問。「 浪子佳人 」的舞蹈，唯一使我覺得遺憾的是舞蹈部份太少，未能盡情享受跳舞的樂趣。 如今我在電視台工作，舞蹈表演已經有了足夠份量，還不停地創作新的舞蹈。除了編導及演出外，我還是要呆在辦公室，不能像其他舞蹈藝員和舞蹈編導一樣，工作完畢後立刻可以離去，而我卻不能。慢慢的，這樣不得已的苦衷，我將它轉化成了好事。我發現公司的唱片房裡，收藏著幾千張唱片，初次看到這麼多的唱片確實令我吃驚。單是中國音樂就難以計數，最令我驚奇的要算是那些已經過時的78轉黑膠唱片，足足有一千幾百張之多。我花了很多時間，找到了很多十分難得的世界民族與民間舞蹈音樂。因為全世界的唱片業正在技術更新，將速度78轉的老式唱片轉換成33.5轉和45轉的軟黑膠唱片，現在正處於替換階段，很多舞蹈音樂在33.5轉的新唱片還未來得及面世。如今我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，收集了所有於我有用的音樂，再到錄音室妥善處理，去除了雜音，又在舞蹈組辦公室，將它剪接成一盒一盒的8吋圓餅錄音帶。更讓我喜出望外的，是我又在公司音樂室的儲藏櫃中發現了大量8吋圓餅錄音帶，意外地找到了1955年中國民間藝術團，在香港演出所有的舞蹈音樂錄音帶，這些音樂從未出現在市面上。如蒙古的鄂爾多斯舞、西藏的友誼舞，新疆的歡樂舞、福建的採茶撲蝶舞，紅綢舞和劍舞等等，應有盡有。這些音樂太寶貴了，對我今後編排舞蹈幫助極大。
實際上，根本沒有太大的需要將我鎮守在舞蹈組的辦公室裡。舞蹈主任是行政人員，平時不需要編排與指導舞蹈，最重要的工作是聘選舞蹈藝員和舞蹈編導簽約工作，安排每星期的練舞時間表，考勤舞蹈藝員工作的表現，有時候也參與舞蹈服裝的訂制或選購。每天早上十時到下午五畤，工作七個小時，為什麽還要我這個“副主任”留在舞蹈組辦公室內呢！我知道與電視臺的合同每年都必須重新續簽，為了能順利續簽合同，我只有忍氣吞聲地任憑擺佈。除了做好份內的排舞練舞及錄映外，其實我留在辦公室裡大多是做我自己的工作，其餘的時間是閒談說笑，讓時間過得快一點。有時主任不在，我就會替代他做我應該做的事情。其餘的時間，我會利用它來做音樂的剪接與收藏，思考編排與創作。按規定，每星期我們每位舞蹈編導都必須編排一個舞蹈出鏡，有時還要增加一個編排，作為歌星的背景舞蹈，還必須為電視臺的特別節目參加舞蹈的演出。這一切可不簡單，每星期編排一齣舞蹈，一個月四齣，豈不是一年要完成四十八個舞蹈的編導。所以麗的電視台的舞蹈編導工作，我就稱它為“生雞蛋般的工作”，還好，一個星期只下一隻蛋，不用每天都下蛋。可想而知，這其中的困難和壓力有多大！
舞蹈主任經常會給我們作出比較妥善的安排，儘量減少排舞的次數，他始終是舞蹈中人，能夠體會我們編排舞蹈的艱辛。但是，奇怪的是大家同樣是舞蹈編導，可是，有個別的編導卻能獲得特別的優待，可以用兩個月的時間才算完成一個舞蹈的編排上節目，這又是另一種同人不同命的現實體現。其中原因，耐人尋味！在工作上，我尊重每位同事，尤其是舞蹈編導的同事。但是在電視台的舞蹈編排，排舞出鏡較容易的，要算是現代爵士舞的舞蹈編導。他們只需要找一首喜歡的爵士音樂，來到排舞室，隨著節奏的速度來編排動作。這種流行舞，要求不高，不太需要內容，較注重於節奏感，動態的韻律和服裝的襯托，以歡快的娛樂氣氛為目的，一般只需要變換圖形和整齊的動作即可速成一個舞蹈。編排世界民間或中國民族舞蹈就不能亂發揮，需要考究題材、內容、風格、特有的動作、適當的音樂、相對應的服裝，思維受到很大的限制。音樂是最頭疼的問題，尤其是中國，五十六民族，其中漢、滿、蒙、回、藏五大民族的音樂唱片比較多，其餘各少數民族的音樂，在香港幾乎找不到合適可用，排起舞來困難重重。芭蕾舞蹈方面，雙人舞的題材容易構思，亦比較容易找到音樂，只要耐心一點就可以在芸芸的唱片中找到。這時，我在麗的電視的工作已將近一年，憑著個人的觀察和體會產生了這樣的看法，以上的觀點並沒有貶低別人的意思，完全是一種自我的感覺。
我不斷的努力，舞蹈編導的工作層出不窮。甚至有些工作超出太過。例如，我要將我存有的音樂來編排的芭蕾雙人舞，要和一位從英國留學返來部份時間工作的新任舞蹈編導。她只是跟著我編排來跳，編排好，練習完晉。出鏡時，舞蹈指導的名，要我讓給她。上一次己經試過，有人交來音樂和舞名，要我跳一齣以中國成語為題材的芭蕾雙人舞，創作和編排由我做，出鏡舞蹈指導的名，卻不是我。麗的電視舞蹈編導大師大有人在，為何要這樣欺負我？我真是大惑不觧，痛哉！早在第一年入麗的不久，有人心痕技癢，在此大型電視大製作中，要去親自搞個舞蹈編導，以示自已的才能？一開始說要全體舞蹈藝員去跳一個西方土風舞來演出。我心地善良，勸他不能這樣，如此大型的特別製作，土風舞猶如集體舞，是不可如此安排出鏡就算。但他依舊去選擇他懂得的土風舞及音樂，化了很多時間才跟我說道，他要改用西方的水手舞來代替。我只說水手舞要眾多的男子舞蹈去跳才有表現力，我們那有這麼多男子舞蹈員嗎？水手舞在今次的電視台大型節目製作，用水手舞演出能登大雅之堂呢？搞來搞去化了很多時日，而且成個舞蹈組都知道他要擔起這次演出。他這次騎虎難下！
虛懷若谷的我不得不自巳推上身，我在臨急臨中忙找片音樂，以十八位女將，除了舞蹈藝員外，當然要包括其他藝員。搞到其他藝員不高興。但我這個像吃了老虎膽般，接過了，捱過了，安然的以舞台的形式來表現，完成了不是我應作的工作！其實早就應該由嘉芙蓮去編排最好，我在迫切中去接手，過後真是一額汗！
1958年十歲左右的黎海寧和哥哥黎小田到「學友中西舞蹈研究社」玩玩乒乓球,叫聲我陳維寗哥哥，真是純真可愛。想不到十年後我們同在麗的電視台舞蹈工作，樂在其中。
一年來我不斷地努力工作，把自己編導出來的舞種，分為三大類：西方舞蹈、芭蕾舞蹈及中國舞蹈。通過這三方面的實踐編排，提高了我的編導能力，使工作變得駕輕就熟。我編排舞蹈的靈感，多數來自於1954年在學友中西舞蹈研究社，從那時候開始我便從畫報或雜誌中剪輯和收集大量的中西舞蹈圖片，又從購買的中西舞蹈書藉，甚至從我就讀的中文學校受到中國文化知識的薰陶。再不，就從電影中的地方戲曲，將舞臺上的戲劇動作作為素材，來編排或創作中國古典舞蹈：如雙劍舞、單劍舞、劍舞群舞、男女子弓舞、女子弓舞、攖搶舞、旗舞、水袖舞、絲綢舞、飛天舞、塵拂舞、銀盤舞、宮燈舞、團扇舞、羽扇舞、龍舞等等，各種形式的古代舞蹈。古典舞蹈的基本動作，一部分是採納了地方戲劇中的某些步法和身段，但是，地方戲劇的規範表演也採納了來自民間的舞蹈素材，再加上舞臺加工和昇華，兩者互相影響。古典舞有比較多的音樂可供選擇。最難編排的是民族舞蹈，一定要掌握該民族的基本風格、情調、固有的傳統音樂及服飾等。我絕不敢亂來，一定要有切實的根據和認識，才會去編排和創作，不懂就不恥下問。自入麗的以來，我忍辱負重的呆在電視台舞蹈組辦公室，反復地思考、找材料。不論在那裡，不停的追求與提高編舞和排舞的技巧。除了可以向電視台交差外，也給了我自己極大的滿足。古人傳說，讀書人可以一目十行，這個我做不到。但我看過的舞蹈，一看九記得。所以我對排舞編舞感到極大的滿足，而更令我感到我這個電視台舞蹈編導，當之無愧！也充分的感到這一年來，在工作上所做出的努力，並沒有白費。在第二年的續簽合同中，我的薪金增加了百份之三十。助理舞蹈編導改為堂堂正正的舞蹈編導。但是在合同中，仍然兼有舞蹈藝員一職。雖然在合同上是沒有留守辦公室的責任，但是，“在人屋簷下，怎敢不低頭”，只有默守舊規矩，繼續留守在舞蹈組辦公室，做個「副主任」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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